海與島的給予（陳所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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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與島的給予－－作者：陳所巨

    東山島又名蝴蝶島。聽名字，以為有滿島的蝴蝶。其實不然，是島的形狀酷似一隻大蝴蝶。因形似蝶，其神便也似蝶了吧，優美、輕盈、生氣勃勃。

    歌謠酸而又酸，記憶苦而又苦。這個小島，這片懸掛在東南海天的遺忘與空白，現實的面目如何呢？準確地可用一個“美”字來形容罷。

    蝶渴望幻想，人渴望創造。如果以大片大片木麻黃防沙林和長達幾十公裡宛若古長城的引水渡槽，作為東山縣的昨天，作為東山人建設意識的開端，那麼，繁榮的銅陵鎮和西埔鎮、大噸位客貨輪碼頭、開發中的砂富礦、鮑魚和龍蝦養殖基地、蘆筍種植園以及適應旅遊業和開放經濟豪華舒適的華福酒店，則展示了東山人更高層次的開拓和追求了。在東山，今天絕對是有別於昨天的。巴掌大的島，16萬人口的小縣，具有如此的創造能力和建設成就，確是令人驚奇和欣慰的。人們所感覺到的東山精神，便是那種永不滿足的創造和建設精神。

    東山人向我們介紹他們的土特產：龍蝦、對蝦、石斑魚、鮑魚、魚、海膽、蘆筍哦，還有手。對，手也是土特產。東山人的手伸向生活，伸向未來，由已知伸入未知，由平面伸入縱深。這些手，無論索取和拒絕，都是堅強有力的。

    蝴蝶島從另一重意義上說，又不止是美了。

    訪古而進入古意。訪著些古人：鄭成功、戚繼光、黃道周訪著座古城：銅山古城。

    古城剛經修葺，雄壯而自信。那些堞垛如一排整齊的臼齒，不僅咀嚼過粗茶淡飯和詠古的詩詞文章，還咀嚼過一艘又一艘殺氣騰騰的海盜船。

    古城往上，是九仙山水操臺。這裡積蓄過精銳的民族意志，操練過中國最早的海洋水師。同時，也操演著中華民族古已有之的收復失地的決心和盼團圓的願望。

    臺灣同胞接待站在銅陵鎮的海邊。門向臺胞開著，床鋪被褥茶水飯菜為臺胞備著。緊緊地握手，品嘗烏龍茶和古老的傳統風俗，故土是熱的，赤子之心是熱的。

    一峽之隔，東山是大陸距臺灣的近點，至高雄110 海裡，僅一天路程，卻有著30餘年的遙遠，相思情長又長。

    東山與臺灣有割不斷的血緣，留居臺灣的人很多。僅解放前夕，國民黨潰軍一次便從東山擄走 4000 多壯丁。 4000個兒子，4000名兄弟，4000個已經或即將成為丈夫和父親的男人。相思之心，又何止4000顆啊。

    許多催人淚下的故事。問寡婦村白發蒼蒼盼瞎了眼睛的老寡婦們終生盼望、日夜祈求、夜闌人靜到大海邊呼喚親人名字的那種淒切吧。床上那枕頭空了30多年，飲桌上的座位空了30多年；在這個世界上，撕裂了的心，隔一片苦水，滴了30多年的血。更有婆媳二人在關帝廟許願，待親人歸來，殺豬祭天的故事：豬養肥了，養老了，養死了，再抱個豬娃兒回來；婆婆死了，媳婦接著養。心誠意切，金石可裂啊！畢竟盼回來了，不是朝思暮想的親人，是客死他鄉碾轉而歸的親人的骨灰盒

    澳角山登高遠眺，海天空闊，島嶼盡收眼底；感情禁囿不住，如猛然獲釋的精靈。同遊者都年輕了許多，都是孩子，呼喊著，跳躍著。是經山水陶冶之後回歸稚拙，是返樸歸真的一瞬失態，這與其說是人的弱點，不如說是人性美的曝光。

    澳角以兩弧抵背的海灣，構成獨特的X形景觀，南面海淡靜如處子，媚態恬然；北面海灣的巨浪則狂暴如海盜，呼嘯撞撲，其聲勢不亞於鏖戰著的千軍萬馬。動與靜，在一線之隔間，竟有如此巨大的反差，海纔是真正的藝術家呢。

    遠看龍、虎、獅、像四嶼，惟妙逼真，動感強烈。龍泳，虎伏，獅半蹲，像以鼻吸水，可算是海上動物園了，不能不疑心鬼斧神工。龍歸大海，虎與獅與像何以來少上呢？哦，該是對命運的一種挑戰吧。

    走進澳角漁村，漁人很熱情，有人送我一兜色彩絢麗的貝殼，我竟高興得忘記問人家姓名了。但我打心裡感謝他，他送我的一片大海，送我的一兜不褪色的海的回憶。記得他是爽朗地笑著的，笑得很像海洋。

    在海的酣聲中靜睡，夢也是蔚藍色的。沙灘柔軟細膩，陽光充裕。翻個身，很愜意。你說人生？噢，人生像大海，藍藍的，咸咸的，莫測深秘。啊，不，人生是海灘，綿長而又綿長，等你的腳印哩。

    馬鑾灣無疑是最好的海濱浴場了。“不遊馬鑾灣，不算來東山”的說法不算過份。東山四面環海，處處都是天然浴場。連防鯊網也不必要。有海豚的天然防衛，鯊魚根本不敢遊進淺海。在東山，下意識會不自禁地想讓你變成一條魚。

    浸泡在馬鑾灣海水巨大的愛撫中，潮汐和浪湧的節奏誘發樂感和多思，一切都會忘卻，一切都會記起，一切都可能翻轉成另一種側面和層次。軀體溶化，靈性升華，都融入大海淼淼的靈氣。

    遠處的帆和島，是一些在海藍平面上跳動的小神話。遙遠的不可企及，近近的龐大而豐富。

    強烈地渴望心地高潔，強烈地渴望愛與被愛，強烈地渴望創造與建設，海與島的誘惑，海與島的給予，在不知不覺中，叫你無法拒絕。美而博大精深的海洋，美而生機勃發的東山。

    我有所收益，我們有所收益。

    貝殼在衣袋裡響著，海與島的餘音，是微咸卻又甘美的回味